文/李和平
立秋之日,我家小院里来了几只蛐蛐儿(又名蟋蟀)。这蛐蛐儿白日而静,夜深而鸣,且大有狂叫不止让人晚间不得入眠之势。想这蛐蛐儿体小而精灵,虽模样儿不堪,但声名远扬,历代盛行,曾让一代明皇获有“蟋蟀天子”【注】的盛名。
我家小院里没有花木深深和枝影摇曳的风景,只有残垣断壁和一间小房独矗,自然没有盛夏赋予的意韵和秋日的幽静。蛐蛐儿叫声悠远,嗓音嘹亮,曾经叫响过我的整个童年,也曾撩拨过不知多少人的铁汉柔情。
我自小伴随着蛐蛐儿啼秋的叫声长大,留下过难忘的童年梦境。蛐蛐儿的叫声让我沉醉过,让我迷恋过,更让我为此激怒过父亲大发雷霆。小时候我玩蛐蛐儿痴迷,伙同几个小伙伴去人们不敢去的河沟里逮蛐蛐儿。这河沟宽大空旷,野草蒺藜遍布。河沟两侧,沟壑纵横。这里是蛐蛐儿的世界,更是飞虫蚊蝇的天堂。小伙伴们磕磕绊绊来到沟底,我蹑手蹑脚来到蛐蛐儿叫声最响亮的地方。手电筒灯光一闪,草丛间群魔乱舞,我一时竟分辨不出哪是蛐蛐儿哪是飞虫。我拿着蛐蛐罩,逮住几只蛐蛐儿之后,那边又传来了蛐蛐儿更响亮的叫声。大半夜过去,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午夜时分,自然脱不开父亲的一顿胖揍。最悲催的是,逮回来十几只蛐蛐中有两只尖嘴猴儿和两只棺材头一只油葫芦(这三种蛐蛐儿本不属斗蛐蛐儿的类别和范筹)。
蛐蛐儿逮回家之后,斗蛐蛐儿便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功课。第二天一大早,小伙伴们搬出装有蛐蛐儿的坛坛罐罐,将身子蹲下围成一个圆儿,有孩子拿着蛐蛐儿草,不时逗引着罐内的蛐蛐儿,只见两只蛐蛐儿在罐内鸣叫着拧在一起,撕咬得难舍难分。最后,一只蛐蛐儿落荒而逃,另一只蛐蛐儿则欢叫着乘胜追击。然后,获胜者再与其它蛐蛐儿挑战,最终大获全胜者为王。蛐蛐儿为王的孩子自然高兴至极,如同自己获得了“冠军”一般,刹间成为孩子们心中的英雄。
这时候,孩子们开始簇拥着自己的“英雄”,向最高层次的“蛐蛐大王”进发。当年,离我们家不远的街上,有一位号称“蛐蛐大王”的高人,他家饲养着成百上千只蛐蛐儿,走进他的院内及屋内,简直是来到了蛐蛐儿王国,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摞摞,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蛐蛐罐儿,蛐蛐儿的叫声在这儿连成一片,整个空间里充满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和琴瑟共鸣。那些年在市面上有“称王称霸”的蛐蛐儿,被人们捧着来到这柔美静娴的地儿参与挑战,但大多数的蛐蛐儿都由此惨败而归。彼时,我们将“冠军”的蛐蛐儿拿出来,其结果可想而知。
后来,离“蛐蛐大王”家约有几十米远的地方,滋生了一个蛐蛐集市,不少人带来蛐蛐儿在这里叫卖,三五分钱一两毛钱一只不等,价位的高低一般取决于蛐蛐儿个头大小而定。那时候玩蛐蛐儿的人很多,蛐蛐儿逮不着的时候,孩子们便从大人手中讨来几枚小钱,来这儿买蛐蛐儿。什么全须全叉的“金翅”、“金狮子”、“梅花翅”、“大头尖腚”等种类应有尽有,让人们挑选的眼花缭乱,直到心满意足才肯罢休。
不知何时开始,玩蛐蛐儿不再是我的最爱。蛐蛐儿的叫声一下子变成了耳边的聒噪声和吵闹声。于是,我的睡眠成了一大问题。我不时辗转反侧,将身子忽而側右,忽而侧左,耳朵紧压在枕头之上,试图掩映起蛐蛐儿带给我的无奈。最后,我索性将开着的窗子关闭起来,蛐蛐儿的叫声便小了许多。我则在空调习习的风流中进入了梦乡之旅。
一连几个晚上我想把这几只讨厌的蛐蛐儿处理掉,但总是不得要领。这蛐蛐儿也怪,白天悄无声息,前半夜不叫,下半夜嘶鸣,且多半是在我沉睡的时候把我从梦中叫醒。半夜醒来,月光将小院照的一片灿白,我悄么声走到听来蛐蛐儿叫声最响的地方, 将端来的一盆水使劲泼去。蛐蛐儿的叫声戛然而止;但不一会儿,蛐蛐儿的叫声又从那边墙角处响了起来。 今年夏秋季的雨水特别多,三五天一场的雨水竟也没有让它们消停,蛐蛐儿依然我行我素,此起彼伏,悠然自得,笑语欢声。
哎呀,我曾经可爱的蛐蛐儿,你何时变得这等恼人和可恶!曾经可爱的蛐蛐儿,你何时让我重温童年的梦境?如今,绿树丛荫下蛐蛐儿多了起来,而“玩”蛐蛐的却没有了几人。我不由扪心自问,是蛐蛐儿变得“不近人情”了呢?还是人变得没有了儿时的童趣和雅兴?
晚秋时刻,院子里蛐蛐儿必然会终结自己的生命,我耳边的噪音亦会平静下来。但是,渐行渐远的关于童年蛐蛐儿的故事和蛐蛐儿的欢叫声声却永远回荡在我的心头和脑海之中。
【注】明宣宗朱瞻基,明朝第五位皇帝。朱瞻基有一个蟋蟀天子的称呼,这是因为他特别喜欢斗蟋蟀!“太平天子,促织皇帝”就是人们送他的评语。(摘自百度)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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