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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过庭《书谱》与李嗣真《书品后》之书法深度解析

03-14

孙过庭《书谱》与李嗣真《书品后》之书法深度解析

这一篇,我们来说初唐书法史上最重要的两本书法理论著作:一是孙过庭的《书谱》;一是李嗣真的《书品后》。

在此之前,我们先来梳理一下唐代书法理论的发展脉络:

唐初,因为唐太宗李世民的极致倡导,又加重臣虞世南、褚遂良等辈希旨张扬,王羲之书法独尊天下。

但即便如此,唐初仍有沿用陈言者,比如房玄龄、刘洎之赞唐太宗书法“笔迈锺、张”,“锺、张何阶于入室”;李义府为兰陵公主作颂,也称“囗岁学书,尽锺、张之妙迹。”这样的赞语,实际上仍然是以锺繇、张芝书法为书史极尊,王羲之书法仍排在锺、张之后。

至高宗朝龙朔年间,《唐朝叙书录》记许圉师评唐高宗书法为“魏晋以后,惟称二王,然逸少多力而少妍,子敬多妍而少力。今观圣迹,兼绝二王。凤翥鸾回,实古今书圣也。”虽然是称谀之词,但足见此时,王羲之的独尊地位已不复存在了。

然后是孙过庭的《书谱》,将锺繇、张芝、王羲之并论,称“总其终始,匪无乖互”,这显然也不再是王羲之独尊;稍晚,李嗣真《书品后》又有新论,称“子敬草书逸气过父”,一反“子不及父”的传统名言,且又以“逸少加减太过,朱粉无设”,而改易唐太宗对王羲之书法“尽善尽美”之评。

到开元年间,唐玄宗锐意隶书,尚古崇丰。张怀瓘《书断》有“开草、隶之规模,变张、王之今古”之称,又直讥右军草书“有女郎才,无丈夫气”,又评曰,“格律非高,功夫又少,虽圆丰妍美,乃乏神气,无戈戟铦锐可畏,无物象生动可奇。”显然,这是对王羲之的批评之声。

有唐一代,书论的演进有这样四个阶段:1、“尽善尽美”独尊王羲之;2、锺、张、王并举;3、王献之超过王羲之;4、王羲之也有缺点……这是有唐一代崇王论说的演进。其演进过程如图:

(唐代书论“崇王”演进)

严格意义上说,孙过庭的《书谱》,也应算作武后朝的书论,因为明确是“垂拱三年”的文章(这里把他归在高宗朝,是因为他的大半人生,在高宗朝度过),好了,下边分别说《书谱》和《书品后》。

孙过庭《书谱》

孙过庭(约646-690),名虔礼,以字行。陈留(今河南开封)人。郡望出自富阳。历右卫胄曹,官至率府录事。天授元年(690)暴卒于洛阳(天炉英才吧),年约四十四。

(孙过庭像)

依史记,孙过庭是个一生“不遇”的人。陈子昂《祭率府孙录事文》称:

呜呼,君讳虔礼,字过庭,有唐之不遇人也。幼尚孝悌,不及学文;长而闻道,不及从事。……四十见君,遭谗慝之议。

孙过庭中年遭谗,终身蒙冤,以致寄意老庄,病居江湖,最后夭折客乡,嗣子孤贫。但是他的书法“咄咄逼古人,且以书论遗世”,遂名高一代,声播千古。

对于孙过庭的评价,有两种较极端的观点:

张怀瓘《书断》称孙过庭:“博雅有文章,草书宪草(章)二王,工于用笔,俊拔刚断,尚异好奇,然所谓少功用,有天材。真、行之书,亚于草矣……隶、行、草入能品。”

窦臮的《述书赋》认为:“虔礼凡草,闾阎之风。千纸一类,一字万同,如见疑于冰冷,甘没齿于夏虫”。

到了明清之后,书家对于孙过庭的评论,多从张怀瓘,已不见过贬之词。

《书谱》是旧称,就是《书谱序》,即存世《书谱》卷上序言。《书断》曾称:“尝作《运笔论》,亦得书之指趣。”所引“元常专工于隶书,伯英尤精于草体;彼之二美,而羲、献兼之”即其序中语。现在基本可以认为,这里的《运笔论》,内容大抵与《书谱》相同,或者就是其中一段,或者就是改了个名字。

(《书谱》局部)

《书谱》文思缜密,言简意赅,多见真知灼见,其中有很多观点,均为书法理论的至理名言,布丁认为:学习书法理论,《书谱》是极为重要,不可不学。如:

质以代兴,妍因俗易。虽书契之作,适以记言,而淳醨一迁,质文三变,驰骛沿革,物理常然。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所谓“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这是“古不乖时,今不同弊”之说。

草不兼真,殆于专谨;真不通草,殊非翰札。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无点画,不扬魁岸;真无使传,都乏神明。真势促而易从,草体赊而难就。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犹要记文。

这说的是真、草两体的辩证关系。

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

这是著名的学书三步骤。

《书谱》的艺术主张,如区理古今、妍质、点画、使转、真草以及点画与使转、形质与情性的相互关系和运用方圆、反正、顿挫、起伏、曲直、迟速的辩证手法,虽然大多出自老庄哲学,但对于书学功用的理解,还是基于儒家思想的。

(《书谱》局部之2)

《书谱》推崇右军及右军与锺张的比较以及二王之优劣,非常精到:

夫自古之善书者,汉魏有锺、张之绝,晋末称二王之妙。

评者云:“彼之四贤,古今特绝;而今不逮古,古质而今妍。”……又云:“子敬之不及逸少,犹逸少之不及锺、张。”意者以为评其纲纪,而未详其始卒也。且元常专工于隶书,伯英尤精于草体;彼之二美,而逸少兼之。拟草则余真,比真则长草,虽专工小劣,而博涉多优,总其终始,匪无乖互。

逸少之比锺、张,则专博斯别;子敬之不及逸少,无或疑焉。

是以右军之书,末年多妙,当缘思虑通审,志气和平,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子敬以下,莫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岂独工用不侔,亦乃神情悬隔者也。

重要观点:1、古质而今妍;2、王羲之不及锺、张,王献之不及王羲之;3、锺繇专精于隶书,张芝专精于草书,而“二美”王羲之兼有,王羲之强在“博”,锺、张强在“专”,如果通比,则“匪无乖互”;4、王羲之晚年书法更优,原因在于晚年的他“思虑通审,志气和平”因“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

关于《书谱》,布丁有全文白话的文章。

李嗣真《书品后》

李嗣真(?-697),字承胄,滑州匡城(今河南长垣)人,一作赵州柏(今河北隆尧)人,或出郡望。明经登科,后因奏事忤旨,出为潞州刺史。寻为酷吏来俊臣所陷,天授三年(692)正月配流岭南藤州,至万岁通天年(697)征还,归至桂阳而卒,看五十余。有诏州县护丧还乡,赠济州刺史,谥曰“昭”。中宗复辟,又赠御史大夫。

布丁没有找到李嗣真的画像,只能暂阙。

李嗣真所著《书品》为初唐论书名篇,因先有王愔、王僧虔、袁昂、庾肩吾所撰诸《书品》,所以又称《书品后》或《书后品》(这里面的“品”,是品量、品评、评骘的意思)。

中国书法理论自梁武帝君臣论书以来,王僧虔评骘古今善书人;袁昂以“谢家子弟”“河洛少年”比况王氏父子等二十五人;庾肩吾又以九品品第真、草书家一百二十八人,品藻之风日见盛烈。

李嗣真仿庾肩吾《书品》,分评十等,三品九等之上,又设逸品,且品后各加评赞。按其书入载自秦相李斯至并世书家王知敬凡八十二人,各有叙录,遂成为有唐书法品第之先河。后之论书者如张怀瓘、窦臮诸人,虽略见异同,亦大抵本是而出。

《书品后》评锺、张、二王,虽并称“旷代绝作”,然而各加臧否,称:“锺、张则筋骨有余,肤肉未赡;逸少则加减太过,朱粉无设。”至于二王优劣,则一反自唐太宗以来迄至孙过庭所谓“子敬不及逸少”的传统,明言:

子敬草书逸气过父,如丹穴凤舞,清泉龙跃,倏忽变化,莫知所成,或蹴海移山,翻涛簸岳。故谢灵运谓公当胜右军,诚有害名教,亦非徒语也。

对于当代书家,《书品后》序言虽虞世南、欧阳询、房玄龄、褚遂良并称,但其正文上下品十二人中,初唐书家仅列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三家(前面是:传国之遗宝:李斯;四贤:张芝、锺繇、王羲之、王献之;上上品二人:程邈、崔瑗;上中品七人:蔡邕、索靖、梁鹄、锺会、卫瓘、韦诞、皇象)。

(《书品后》的上下品十二人)

重要观点:1、尊崇锺、张、二王;2、王羲之并非尽善尽美;3、王献之草书胜过王羲之。4、初唐名家仅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三家。

(【跟着布丁读书法史】之126,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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