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忍不住回忆起那两条鱼

斗 鱼

买那两条鱼，纯粹是一次意外。

春节前，裹在熙熙攘攘的商场人流中，发现一家工艺品店的墙上，竟然有活的东西在动。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种壁挂鱼缸，里面放了几条小鱼，鱼儿忽闪着小扇子似的鳍尾在彩色石子和绿草间游来游去，让这个小店立马喜庆起来。若是在鱼鸟市场再喧闹也不足怪，可在偌大的商场里见到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还真有点稀奇。卖家小姑娘热情介绍：这斗鱼好看还好养，最适合放在家里啦，过年了，带两条回去多美啊！说实话，平常对于花鸟鱼虫的喜爱都止于叶公好龙，少于研究，还第一次听说斗鱼的名字，但听着就觉得有意思。再加上当时有两条红色斗鱼好像正冲我摇头摆尾示好呢，就这样，大冬天的一手抱着一个鱼缸乐颠颠地回家了。

等新鲜劲儿过了才发现，关于斗鱼就记住了一件事：千万不能把两条雄性斗鱼同时养在一个鱼缸里，否则就会为争占地盘或心上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是临出门时小姑娘又叮嘱一遍的，看来不只“一山容不得二虎”，一水也容不得某种二鱼。想着斗鱼这怪脾气，突然来了兴趣，在电脑输入“斗鱼”词条，随即出现了一大长串解释：是最常见的美丽热带观赏鱼之一，体色异常艳丽，别名又叫五彩搏鱼、彩雀鱼等等。概括起来最主要的就是两大特征：一是好看，二是好斗。其中以泰国的暹罗斗鱼最著名，斗鱼在泰国已成为一项产业，有专门的斗鱼协会，有专门训鱼的饲养人员，还有专用打斗的赌场，据说赌资还相当可观。自古人类就有以斗为乐的癖好，小到斗蟋蟀、斗鸡，大到斗牛、斗人（角斗士），没想到这么柔弱漂亮的鱼儿也被拿来利用，两鱼相争，渔人得利。

可不舍得让眼前的小生灵自相残杀。人世间纷争已然够热闹，还是让这两条鱼儿各自安好吧，于是，一缸放在了父母家，一缸摆在了办公桌前。真不错，原本屋里多是静态的花草，有了游来游去的一条鱼儿，感觉多了一个活泛的小伙伴，而且发现这小鱼好像通人性，一段时间忙起来不管它，它就无精打采蔫蔫的，给它换换水，看它一眼，夸它两句，就神采奕奕起来。

要说动物界漂亮的生物可是多了。记得小时候住的村庄里，经常有一种翅膀上拖着长长彩条的大凤蝶飞过，飞出一条彩色的线。有时看它停在花上，就悄悄蹲在旁边看，越看越觉得漂亮到难以置信：翅膀上面那圆的方的形状和红的绿的花斑，是怎么搭配排列上去的呢，比一笔笔工笔细描还要精细。一对翅膀一开一合就像一幅画徐徐展开，那美妙的画面至今都是记忆里少有的。现在不知是身居城市还是物种减少，应该有很多年没见过这凤蝶了。据说地球上每天都至少有一种生物灭绝，有时还有点担心。当然鸟类之中也不乏“美娘”，譬如孔雀开屏就美得让人心旌摇荡，但总觉得鱼儿的美更多妙趣，主要是有了水做背景，相比其它生物的直视可见，水和鱼动静相宜就多了一层朦胧神秘，而且鱼儿柔软的身体在水的衬托下也更飘逸自在。记得早年在大连海洋馆第一次见到水母的情景就是这样的强烈感觉：清澈的水波中，一顶顶多彩发光的“透明伞”，轻盈伸展，任意漂游，波光潋滟，如梦如幻，感觉真是生物与自然的绝配之美。

不觉间，两条鱼“相看两不厌”的日子过了春节，迎来了春天。一个周末去父母家，想起好久未见的斗鱼，就走进里屋看看。母亲都是把鱼缸放在窗台上，窗外有树遮阴不会太热，台上有几盆粉红的三角梅，红花绿叶游鱼让窗台有种年画的热闹感。因视力不好，远远地没有发现有鱼在游，就走近几步，却还是不见动静，再近，却见那鱼静静地仰卧在水草旁。赶紧招呼母亲来看，母亲吃惊地说，前几天还好好的，不知什么原因呢！母亲很抱歉但也已如此，我们把小鱼小心地捞起、包好、埋起来。母亲说以后不要再养鱼了，我安慰母亲说还有一条呢。待周一上班，迫不及待推开门，远远看到小鱼藏在水草里像是和我捉迷藏，等了半天却不出来，使劲儿晃晃鱼缸，只见小鱼直直地原地打了个旋，静静地仰卧在水草旁，以和之前那条小鱼差不多的姿势。

站在桌边，半晌儿没回过神来。

早知道动物界中鸟类忠贞不渝的比较常见。最熟知的鸳鸯和天鹅就是“止则相耦，飞则成双”的爱情佳侣。就连麻雀如果一只遭遇意外，另一只也会日思夜想抑郁而随。还有看似凶猛的狼，一生也不会移情。但鱼类，只在文学作品里知道有半边鱼的相濡以沫、比目鱼的出双入对，其他还真不知，更何况这是两条同类的雄鱼。

马上打电话告诉了母亲，母亲也惊讶不已。问了很多人，包括喜爱花鸟的父亲都没有确切解释。上百度再查，只有一些相关的蛛丝马迹：斗鱼是有趣的鱼种，两鱼一定要两情相悦才能配对成功。斗鱼斗架凶猛，对子女却爱护有加，产下小鱼就会筑巢护卵形影不离。但这些也都不能说明什么。于是特意跑了一趟花鸟市场，那里有两家卖斗鱼的，就把同样的事讲了一遍，可他们都忙着做生意，只关心鱼的今生，哪里管得来世。只有一位年龄稍长的说了句：这鱼，可精的！精就是聪明，是不是就是有灵犀，是不是就能稍微靠近一下心里的疑问？

终究也不知，那两条鱼相伴而来，相随而去，是巧合，还是因缘。说到底这事也无关重要，生活中有多少算是重要的事呢。我只是忍不住常常想起那两条鱼。

作于2016年10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