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屹立世界之巅的珠穆朗玛峰,是诸多登山者梦寐以求的壮举,象征着人类对自然界的挑战与征服。
然而,珠峰的攀登绝非儿戏。
狂风怒吼,气候多变,极寒与缺氧交织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门槛,不是每个挑战者都能幸运归来。
若非幸运儿,你的尸首也许会永固原地,成为后来者眼中的一处沉重路标。
这些冰冷的路标中,有一个被称为“睡美人”的标志特别引人注目。
她的遗容至今冰冻于珠峰之上,每当探险者路过,都不禁驻足,唏嘘不已。
珠峰“睡美人”:冰封9年,儿子不止一次在网上看到母亲遗照
自然较量,生死之间
攀登珠穆朗玛峰,是一场与自然界较量的豪赌。
这座位于世界之巅的高峰,不仅因其峻峭的山势和冰封的巅峰而闻名,更以其无情的环境和极端的挑战而著称。
登山者在此不单是面对滑落的冰块和崎岖不平的山路,更有刺骨的严寒与缺氧的环境,考验着每一个人的生存极限。
据统计,全世界约有五千人成功地踏上了珠峰的顶峰,然而,也有近三百人在这条征途中永久沉睡于无垠的冰雪之中。
这些勇者的遗体,或许被厚重的冰雪所覆盖,多年来一直未有人发现,成为了高山中一个个未解的谜团。
1998年5月,科罗拉多州特鲁赖德市的弗朗西丝·阿森蒂夫,一位勇敢的四十岁美国女登山家,创造了历史。
她成为第一个不依赖辅助氧气便登顶珠穆朗玛峰的美国女性,这一壮举无疑令人惊叹。
那天,她与俄罗斯籍丈夫谢尔盖·阿森蒂夫携手向这座世界之巅发起冲击。
然而,命运的无情往往在不经意间将凯旋与悲剧交织。
当他们准备下山时,悲剧陡然降临。
在离峰顶仅244米的地方,弗朗西丝突遭缺氧,力竭而倒。
尽管处在如此接近成功的地带,她却无法再迈出一步。
谢尔盖在妻子身边驻足良久,心中的挣扎可想而知,但为求生存和救援,他最终做出了痛苦的决定。
谢尔盖最终选择独自下山寻求帮助。
可这终究是一次归途无期的旅行。
谢尔盖在穿越险峻的冰架时,可能失足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沟,自此音讯全无。
当时,一个英国生的南非登山家伊安·沃达尔,正与其登山小组在珠穆朗玛峰的严苛环境中艰难前行。
在这极端的挑战中,他与搭档凯茜·奥多德意外地路过了弗朗西丝·阿森蒂夫身边。
此时,弗朗西丝尚未断气,沃达尔发现她尚有一息,便试图施以援手。
但是面对零下三十度的酷寒与不可能的生存环境,沃达尔和凯茜面临了一道艰难的选择。
他们知道,带她下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而若留她一个人在山上,继续攀登的念头又让他们良心难安。
这样的两难,让两人感到自己在自欺欺人。
最终他们选择放强登顶的念头,转而下山去基地营求援。
可是,沃达尔的心里明镜似的:弗朗西丝存活到救援队伍抵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他们离开她继续下行时,弗朗西丝的眼中尽是不舍与恐惧。
她的声音微弱到快听不见,只是用她所剩无几的气力哀求:“不要扔下我,请不要扔下我。”
他们离开了,心中满是不安与愧疚,留下弗朗西丝孤零零地面对苍凉的雪山。
这一幕,或许成了沃达尔和凯茜此生难以抹去的记忆。
魂断冰峰,命留雪岭
第二日清晨,当另一支队伍擦肩而过时,弗朗西丝已与世长辞。
无人能够援手,即便是将她已无生息之躯自珠峰北坡搬运下山,亦是任务艰巨,危险重重。
北坡的山势陡峭,岩石松散不稳,每一步都步步惊心。
自此,弗朗西丝那被冰雪封存的遗体便永镇珠峰下,海拔8600米的苍凉之地,化作一处惨淡的“路标”,世人皆称其为“睡美人”。
后续无数挑战珠峰的登山者,每当此地,无不见到那抹醒目的紫色登山服在洁白的雪地中格外显眼。
沃达尔与凯茜的决断,留下弗朗西丝于寒风中等死,此举引发了无边的争议与谴责,人们纷纷斥责沃达尔为“见死不救”的冷酷之人。
然而沃达尔自有其辩解,声称在那种极端环境下,他已尽力而为,实在无力回天。“
在现实之中,我们只能做出当下所能作的决断,而非凭借事后诸葛亮的智慧。
不幸的是,在这个充满责任追究的社会,每一次灾难总要有人背黑锅。
这些话在那些质疑与非议中,依旧难掩其无奈与辛酸。
沃达尔登山的同伴凯茜,后来与他结为夫妻,她将珠峰攀登的种种经历与心路历程,凝聚于一页页纸张之上,写成了一本自传。
凯茜在书中这样写道:“任何人在像珠穆朗玛峰这样陡峭和遥远的山上保持静止状态,那么他就可能死亡。我有很多登山朋友都再也没有活着回来,但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他们死去。第二天早晨,当另一组登山队经过她(弗朗西丝)身边时,她已经死亡。”
怒雪无情,责影相随
沃达尔因为未能将弗朗西丝活着救下山,自那以后一直背负着“见死不救”的污名,久被世人所谴责。
这样的指责如影随形,成为他生命中无法摆脱的重担。
而弗朗西丝的儿子保罗,则在另一种痛苦中挣扎。
他不止一次在网络上无意中看到母亲尸体的照片,每一次都像是心被重锤击中。
“实在太令人尴尬了,就像被老师在全班前点名,却哑口无言一样,那种无助与恐惧,实在难以言喻。”
这样的经历对一个孩子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心理创伤。
保罗回忆说,他的母亲弗朗西丝,在他仅11岁时已是名满天下的攀岩高手,更是首位无需氧气辅助便登顶珠峰的美国女性。
对于母亲的这一决定,保罗显得有些不解,“我不知道她为何决定不带氧气瓶。或许,她是想要证明什么。”
他在一次给BBC的采访中这样说道,“她与我的继父谢尔盖在一起,感到自己无所不能,仿佛可以征服一切。”
每当提及这段往事,保罗总是情绪复杂,既有对母亲英勇精神的自豪,也有对失去母亲的深深痛楚。
沃达尔的心头,同样时常笼罩着弗朗西丝在珠峰的悲剧的阴影,虽自言无责,但内心的自责和他人的非议,如同细雨般密不可逃。
终于在2007年,他决定再次踏上那片冰冷的顶峰,为弗朗西丝寻找一个尊严的归宿,让她在雪的怀抱中安详。
当沃达尔一行人达到珠峰北坡5180米高的营地时,他透过卫星电话向外界表明了自己的初衷:
这次行动,源自沃达尔内心的一份决断,非出于他人的期待。
在1999年沃达尔和同伴再次踏上珠峰时,目睹她的遗体仍旧停留在原地,这一幕让他深感震惊。
她的身姿,冰封在那寒冷的坡上,似乎还在等待着些什么。
那时,沃达尔便想,她若是可以得到一个体面的告别,该有多好。
但沃达尔也十分明白,对于那些正在挑战极限的登山者而言,停下脚步去埋葬一具尸体,无疑是奢望。
因此,他决定自己来完成这最后的使命。
或许,这也将是沃达尔对珠峰的最后一次问候。
沃达尔的妻子凯茜虽未参与此次珠峰的告别之旅,但她的话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与哀伤:
弗朗西丝的遗体,像极了山中的一个冷漠路标,每一个经过她的人,都会瞥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这样的情景,对于任何有情之人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沃达尔计划将弗朗西丝的遗体以美国国旗慎重包裹,安葬于珠穆朗玛峰的脚下,安葬于那片她曾勇敢征服的险峰。
他计划用大小不一的石块层层覆盖,为她建立一座坚实的石冢。
在这庄严的墓地旁,沃达尔将发表致辞,表达自己终于兑现了当年与其登山伴侣凯茜·奥多德共同对弗朗西丝许下的承诺:尽最大努力完成她的未尽事宜。
此外,沃达尔的计划不止于此,他还希望为另外两位不幸遇难的登山者安置最后的休息之地。
一位是在1996年遭遇猛烈风暴而命丧珠峰的印度登山者;另一位则是英国北约克郡的34岁登山者戴维·夏普,他在成功登顶后,在孤独的下山路途中因缺氧而遇难。
沃达尔与两夏尔巴人向导一同,面临着这一艰巨任务,必须考量天气状况与个人的体力和意志力,才能决定是否能一次性完成这三具遗体的埋葬。
沃达尔在接受采访时说:
看到那些遇难者的遗体孤零零地躺在山坡上,对于前来挑战珠峰的登山者以及遇难者的家属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心理负担。
这次任务虽然充满风险,毕竟在8600米的高度,任何小差错都可能导致生命危险。
但我认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帮助他人,为我的登山生涯画上句号,比起再次冲刺顶峰的荣耀,更显得意义非凡。
道德的边界,生命的代价
沿着褪色的记忆与岁月的痕迹,沃达尔耗尽了所有积蓄,与一位自愿加入此行的夏尔巴人重返那片遥远而寒冷的土地。
目标是珠峰一个倾斜度达60度的险峻斜坡,正是多年前他与弗兰西斯分别的地方。
他心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惊讶与沉重,因为当他们到达时,发现那里已被1.2米厚的积雪覆盖,曾经的“睡美人”早已被风雪掩埋,消失不见。
在寒风凛冽中,他们开始了几乎无从下手的挖掘。
依靠着深埋心底的记忆和不容置疑的坚持,他们终于找到了弗兰西斯的遗体。
天气的恶劣使得原本计划中的墓地建设不得不暂时搁置。
于是,沃达尔将一面美国国旗小心地覆盖在她的遗体上。
而在这面星条旗之上,他放置了一只带有心形图案的小熊,希望在为她的长眠增添一丝温馨与陪伴。
在风雪与寒冷中,沃达尔和他的夏尔巴朋友向弗兰西斯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随后,他们费时五小时,将弗兰西斯的遗体安置到了她的丈夫谢尔盖曾经的最后安息地。
在那遥远的山坡上,弗兰西斯终于与她的爱人重聚,共同躺在这片寂静的雪山之中。
沃达尔在完成这一切后,感慨万千地对记者说:
“这是我做过的最艰难的事,比攀登珠峰的顶峰还要艰难。”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满足,“但我内心有一种强烈的驱动,告诉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尽管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告别,但它象征了对一个勇敢灵魂的尊重与缅怀。
沃达尔最终为弗兰西斯找到了一个更为安宁的安息之地,也在某种程度上为自己多年来的内疚与不安找到了释放。
通过这种方式,他尽可能地弥补了当年未能完成的承诺,而这份行动,无疑比任何山峰的征服都来得更加重要与有意义。
在人们普遍推崇的道德和良心边界之内,若有见死不救之事,那必是铁石心肠,人们会以道德的名义予以声讨,认为这是天经地义。
然而,在珠穆朗玛峰这样的极端环境下,情形则截然不同。
珠峰,海拔逾8000米,是人类极限的挑战。
这里,被称为“死亡区”,自然环境极为恶劣,空气稀薄,几乎是人类生存的禁区。
历史上,近三百名勇敢的登山者在此区域丧生,大自然在此毫不留情地夺走生命。
即便是最专业的登山者,抵达此高度时也是力竭神疲,眼见胜利近在咫尺,却往往是危险最为迫近的时刻。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每个人都是在与自己的体能和意志做斗争,保证自身安全尚且困难,哪里还有余力去救助他人?
倘若你不顾一切,放弃那触手可及的顶峰,转而救助他人,这无疑是高尚的,但实际操作又将如何进行?
你会将自己仅有的氧气分给那些氧气耗尽的同伴吗?这无异于置自己于死地。
或者尝试将遇险者背下山?
然而在你自身已经筋疲力尽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仅是体力上的极限,连额外走几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在这险峻的山路上,若尝试拖着另一个人下山,不仅步履艰难,还极有可能因此坠入悬崖。
甚至在这样的高度,你自己可能已神志不清,连能否保持清醒都还不好说。
大多数时候,那些遇险的登山者已是弥留之际,哪怕将他们安全带回大本营,能够成功救治的可能也是渺茫。
在这样的情况下,任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职责怪罪他人的行为,都是不应该的。
参考资料:
南非男子为洗见死不救恶名 重返珠峰埋葬遇难者 央视国际 2007年05月02日
珠峰:云端之上的“死亡圣地” 高珮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