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之死引发的深思：生命与存在的意义

09-15

兔子之死引发的深思：生命与存在的意义

□麻花芝芝

今天一早，儿子小葵跌跌撞撞跑到我的床头叫我起床：“妈妈，爸爸昨天救了兔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女儿小点也冲进来喊着：“是真的，爸爸从黄鼠狼的口中救下了兔子。”我先是一惊，院子里竟出现黄鼠狼，又舒一口气，还好兔子被老公即时救下，但是紧接着老公的解释令我心头又是一紧：“昨晚12点突然看到白兔子在飞奔，跑出去听到一声惨叫，回头看到一只黄鼠狼正咬着灰兔子，我赶了两次黄鼠狼才松口跑掉，然后我抱起灰兔子，看它好像没有什么伤口，就放回笼子里了。”老公的“英雄救兔”事迹充满着得意的语调，但我不免担心：原来灰兔子已经被咬了一口，没有伤到吧？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派小葵去看个究竟，小短腿去得快也回得快，气喘吁吁地说：“兔子不动了！”我感觉不妙，慌慌张张地跑到笼子边，果真，兔子龇着牙，四脚朝天，已经死了，估计昨晚伤势太严重，后腿整个都已经被咬烂了。

家里一共两只兔子，先买的是小白兔，本来只是小葵刚出生，老公买来为了陪伴小点，怕她因妈妈把精力分给弟弟而感到失宠寂寞，想着别人都说兔子很难养，也就养个两周玩玩。没想到小白兔养成了大白兔，小可爱变成了巨肥仔，一转眼已过三年。我们从未想到兔子的生命力竟是如此顽强，至少对这只兔子来说，传说中致泻的带水青菜、致命的不纯净水、酷暑的闷湿、严冬的残雪，都对它毫无伤害，它吃着家里菜地的各种有机蔬菜，也啃咬覆盖在笼子上的塑料袋，它曾经一年多待在小小的笼中安然蜗居，也喜欢如今放飞在大院子里奔跑跳跃。每位前来家中的客人都会惊叹兔子的肥大，如果他们带着孩子，那让孩子们摘菜地里的菜叶喂兔子吃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保留节目。

今年春天，老公为了给兔子找个伴，又买了一只灰色垂耳兔。如果说前面的白兔是肉兔品种，那么这只垂耳兔就绝对属于宠物兔系列了。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子，放在手掌心，瑟瑟发抖，耳朵盖着眼睛，连尾巴都缩在屁股里。我们看着它喝第一口水，吃第一口菜，用小爪子扒着我们的衣服，这种弱小生命寻找安全感的渴望让人心生怜悯。还记得第一次两只兔子相见，大白兔出乎意料地扑上来咬小灰兔，我们急忙在细小的尖叫声中把小垂耳救起，单独养在小笼子里。我们曾经以为宠物兔的品种可能永远长不大，没想到它竟和大白兔一样疯狂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起来，没几个月体型就快赶上大白了。当两只兔子再次相遇之时，体型相当的它们总算能够和平共处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我们为两只兔子友好相处、互相陪伴而感到高兴之时，动物世界的突发事件让我们一夜之间失去了这位曾经给带给我们不少快乐的小伙伴。黄鼠狼吃鸡，这一过去在农村才听说的故事今天却活生生地发生在了我们家。也正是这一食肉物种的突然出现，让我思考起一些事情。

说实话，我虽然不属于特别喜爱小动物的那类人，最初对饲养宠物兔也不甚积极，甚至一度被老公讽刺为“冷血动物”，但是当今天早晨，面对死状悲惨的大灰兔之时，我的心仍抽搐了很久，鼻尖泛起几阵酸意，但凡是人心都会怜悯弱小生命的流逝吧。

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个节目，讲到前去非洲参加动物保护组织的志愿者们，需要遵守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就是：尊重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即便眼睁睁地看着猎豹捕食羚羊，小羚羊孤助无援四散奔逃，狮子啃咬小猩猩，母猩猩泪眼盈盈地投以求助的目光，也不能施以任何援手。自然食物链的法则告诉我们，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无法用善恶伦理去衡量评判的，这就是大自然本身的样子，这就是生命的本来面目。自视甚高的人类却总喜欢插手其中，更改规则。在我家这小小的生态世界中，兔子吃菜，黄鼠狼吃兔其实也只是遵循着自然法则，若我们救下了兔子，自然甚好，孩子们又可以和这伙伴相处相嬉，若没有救下，也无须再三惋惜，尊重且接受这世界的规则罢。

对物如此，对人又何尝有别。每当我想到庄子“鼓盆而歌”之时，都无比敬佩他的强大内心和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或许真的只有修佛成道之人才能炼就如此豁达的心胸和坦然的心境吧。人生漫漫，世事无常，就像是一部永不结束的电影，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角色，在与不在，电影都会放映。剧情会因为我们的表演发生一些变化，却不会因为我们的谢幕而停止发展。或许庄子就是跳将出这场电影，身为一名观影者审视自己的人生之时，才能够如此云淡风轻吧。

曾看到一本书上说，佛家的整个修行就是与自己内心的各种情绪斗争，以最后达到对自己内心的控制。知其理易，修其行难。而与自己内心的情绪斗争，其实很多时候是与内心的认知斗争，不断地告诉自己，认知和情绪都是主观的，不要被它们牵着鼻子走。内心的认知其实很少是对自己而言，多数时候都是对他人的看法和情感。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人快乐与否，内心平静与否，与他人在自己身上的投射成反比，他人的影响越深，则越难以获得平静与快乐。记得一位藏传佛者说过：一个人的本来样子和心认知的样子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总是对某个人抱有某种成见，影响着我们对此人一切行为的认知，我们喜欢他/她，与之同悲同喜，我们憎恶他/她，则会因之愤怒、生气，扰得自身抑郁烦躁。然而，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和我们的认知没有任何关系，面对我们的他/她只是此人全部的非常小的一部分，或许连他/她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我们又如何有权利对之妄加评断？这世间万事万物都处在不断变化之中，河水无两秒全然相同，又何况是人？而面对不断变化之人，成见岂不显得可笑？曾有一个朋友对我说：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也即是在说如何与人、与内心的相处之道吧。

我们真正要做的，或许是把花在别人身上的时间，转移到自己身上，多花一些时间来和自己相处。当代社会，人们早已习惯沉浸在网络世界中，每时每刻都不愿意离开电子产品，连过去早餐时看报、马桶上看书的习惯，都已被玩手机取代，饭桌上的人们用看手机掩饰聊天无话题的尴尬，小朋友们的聚会游戏却被人手盯着一台iPad代替，人们会为了网络新闻的内容揪心落泪，却不会为眼前的现实生活感动分毫，人们喜欢窥视关注明星网红的生活点滴、情感八卦，却不肯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常饮食、家庭友情。的确，人们越来越多开始关注网络带来的相互之间的社交障碍，却很少注意网络也改变了每个人自我感受内心的方式。在过去，夜深人静之时，寡居女子孤寂难耐，便会挑灯起身，坐于织机或绣绷前，一边做女红，一边借这一针一线、一穿一梭来与自己对话。文人士大夫多喜独自观照一幅山水而卧游其间，凝视沉香烟雾中的飞蚊而遥想云雾中之仙鹤，沐浴焚香，抚琴赏菊，似乎都是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之例。最耐得住寂寞者，当属出家人。佛家曾经有一种修行的初期方法，即闭目凝神，脑中完全放空，不想任何事。人的大脑最易联想，要做到完全放空何其容易，即便提醒自己这一点也即是在想一事。因此，真正能做到的，不是修道之人，也是幸福之人吧。